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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香港年轻人应该有的样子

2021年06月04日 10:02:33  來源:大公文汇网

图:二○一九年「敦煌·丝路回响」音乐会在泉州大剧院举行。

【本报讯】大公报记者 乐、徐小惠 国际大都会,融贯中西,丝路文明上的耀眼明珠,这是古代的敦煌,也是今时的香港。如何维系这种特殊的情缘?成立整整三年的香港天籁敦煌乐团给出了一份令人眼前为之一亮的答案:10位平均年龄不到26岁的年轻乐师和作曲家,初生牛犊不怕虎,孜孜不倦致力于敦煌文化的传承与弘扬,从芬兰,到香港,到敦煌九层楼前庄严演出,他们在古往今来的交汇中,叩问香港的前世今生。

一间不大的乐团办公室里,一幅巨大的敦煌壁画作品占据了半面墙,画上呈现了一个仙乐飘飘的天籁世界。敦煌莫高窟在1600多年的历史洪流中,留下了492个主要洞窟,包括逾240个绘有音乐相关的壁画的洞窟,有500多组不同大小的乐团,4500余件乐器,飞天乐伎、不鼓自鸣,演奏出天上人间的乐韵。

10年往返敦煌14次

在香港弘扬敦煌文化,是乐团发起人及荣誉团长纪文凤一路以来的心愿。忆起2010年第一次踏足敦煌,她仍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很奇怪、很强烈、很震撼的感觉:这是香港的前世今生。」而时任敦煌研究院院长樊锦诗对敦煌文化的坚定守护,亦深深触动了她。回港后,纪文凤全情投入保护石窟壁画计划。10年间,她往返敦煌14次,然而每次去到那里看到描绘乐舞的壁画场景,只能靠留存的文字与画面想象千年前天上凡间的乐韵,纪文凤就颇为遗憾:「我真的好希望那些失传了的音乐,比如小阮、笙、琵琶,全都可以流传。」

幸而,虽无录音,却仍有壁画和藏经洞里的文献与曲谱,留下不少古乐器的原貌和神髓。25首敦煌曲谱,纪文凤希望能以现代年轻人的角度将之活化重回人间。

最初,她不辞辛劳地组织香港的大学生、中学老师等到敦煌考察学习,然而回港之后却发现学生鲜有接续。直到2017年4月,在芬兰很偶然的一个机会,一场中乐音乐会上,纪文凤遇到来自香港演艺学院的学生陈韵妍和茹健朗,便产生了成立乐团去演绎敦煌音乐的念头。

「我同他们说,你们有没有兴趣将敦煌的音乐活化,如果有兴趣就做一个proposal(计划书),两个礼拜之后来找我。」令纪文凤感动的是,两个年轻学生带着认真准备的计划书如期而至。数月后,她带领包括陈韵妍和茹健朗在内的10位年轻音乐人前往敦煌采风。2018年5月,香港天籁敦煌乐团正式成立,茹健朗和陈韵妍分别担任团长和副团长,首演便是在饶宗颐文化馆举行,出席的嘉宾中就有后来于2019年就任敦煌研究院院长的赵声良。

如今再回望当初成立景象,纪文凤感慨道:「我常常想人生里有很多必然和偶然,认识是很偶然,但是如今成就这件事情的时候,又好似很必然。」

「一生何求,喜出望外」

之后,乐团一路从香港奏至敦煌。2018年9月15日,一行成员飞至敦煌,在莫高窟九层楼前,他们完成了乐团两首新歌的首次公开演出。九层楼位于莫高窟上寺石窟群的正中,高45米,依山崖而建,里边供奉了世界最大的室内盘腿而坐的泥胎弥勒菩萨的造像。作为第一个和唯一一个去到九层楼表演的香港乐团,纪文凤形容此经历为「一生何求,喜出望外」。

驻团作曲家甘圣希亦是对那段经历念念不忘。「我记得去的那几天都几惊险。」甘圣希依旧记得抵达敦煌当天的恶劣天气,「落机的时候,在飞机上面见到沙龙卷,下飞机后又遇见当地难得一见的大雨。」音乐会的时间定在日落时分,原本令人不安的混沌昏暗天色,却在黄昏时万里无云,「我觉得都几神奇,前面虽然遇到好多问题,但到最后都很顺利。」

一幅壁画一个世界

敦煌的际遇,令一班年轻人感受到千年文明的回响,收获灵感,也同样启迪思考。甘圣希感叹:千年之后的敦煌,已变成了沙,前尘的辉煌都随风而逝,除了壁画留到现在。

然而一幅壁画,就是一个世界。甘圣希指着办公室中的壁画说:「一幅画,里面怎么玩乐器、怎么记录指法,乐队组合有多大,当时的人怎么欣赏这个音乐会,空间怎么设计,建筑物怎么设计,甚至乐师怎么坐,是坐地下还是好高的櫈,都可以反映到当时的整个文化和历史。」他说,「所有的事情都在音乐里面,他们着乜衫、坐乜櫈、手指乜样演奏,音乐看似好抽象的一件事,但其实原来都承载住几千年的文化历史。」

在甘圣希看来,这是为什么敦煌至今都留得下这些文化。那么千年之后的香港有什么可以留下?他反问纪文凤。纪文凤不无遗憾地说:「我自己都好伤感。这两年发生这么多事,我觉得香港失去了动力,逐渐失去我们的狮子山精神。花无百日红,永远都是不进则退。我想透过敦煌作为教育基地,提醒人们,我们不好重蹈覆辙。」

离开敦煌后,甘圣希重新编曲创作了《狮子山下》,将敦煌的「莫高精神」与香港的「狮子山精神」联系在一起。他说:「我们做文化艺术的需要思考。如果有一点东西我们能为后世留下,那就是文化艺术。」

部分图片:香港天籁敦煌乐团提供

新媒体艺术|音乐结合科技 「让多点东西动起来」

乐团制作的短片《飞越600年〈祝寿〉》加入蝴蝶的动画特效。

一只蝴蝶,穿过古作《百蝶寿字图轴》,来到了现代的天籁敦煌乐团,时而停留在乐师吹奏的箜篌上,时而随着节奏有韵律地挥动翅膀,最后一路穿越了《万寿无疆》来到红墙黄瓦的紫禁城……这是香港天籁敦煌乐团为紫禁城建成600周年以及故宫博物院成立95周年纪念而制作的短片《飞越600年〈祝寿〉》中使用的动画特效。

今年3月,香港天籁敦煌乐团首个网上音乐会「一曲一画一世界」成功举办,在YouTube、Instagram、Facebook、哔哩哔哩等多个平台共同推出,以裊裊弦乐,辅以动画技术,将敦煌音乐及其背后的文化介绍给香港以至海内外观众欣赏与认识,获得超过62万次观看。

事实上,近年来,天籁敦煌乐团已越来越多地将科技手段纳入表演之中,投影、动画都是常用的形式,比如制作出壁画中的舞者打腰鼓的效果,就是让舞者的手动起来,配合提前录好的鼓点声音;又或是让画中人物身上的丝巾翩翩飘动,令整体好似离地升空般飘逸轻快。「让多点东西动起来,这样观众看得不会那么闷。」负责乐团新媒体制作的光效研究室总监孔庆伟说。

「科技和音乐是可以配合的。」纪文凤补充道,「我们要跟得上时代,尤其是年轻人的品味、生活习惯。传统音乐里加点新型的动画,将其现代化、年轻化,帮助年轻人融入敦煌音乐,也可以提高欣赏性。」

承前启后|「每个年代都用自己的方式讲故事」

图:莫高窟九层楼前的表演经历令乐团成员至今难忘。

访谈中,纪文凤和两位驻团作曲家多次提到「以古讲今」「承前启后」这几个关键词。纪文凤说:「我们说以古讲今,不是要走回古代,而是要承前启后,承接以前,启发后代,再加上新元素。这些新元素就是年轻化。」

90后作曲家朱启阳(阿朱)和甘圣希都毕业于香港演艺学院。读书时,学了不少作曲技法,然而,对阿朱来说,这些都只是技巧而已。创作中,真正令他困惑的是:「这些技巧与我本身是黄皮肤的人有什么关系?与我的背景有什么关系?」于是,他开始深入探索中乐,寻找它与自己的身份、文化的关系。

敦煌之旅解开困惑

甘圣希亦有同样的困惑。过去二三十年间,现代音乐掀起一股亚洲风,就连不少外国作曲家也尝试写中国音乐。然而,他越来越发觉到,这些所谓的「亚洲风」作品缺乏底蕴,继而他开始思考:「我们文化的本源到底是什么?」

敦煌之旅解开了他们的困惑。甘圣希说:「从敦煌回来,我们知道什么叫做context(语境)。原来一幅壁画有这么多故事,一件乐器隐藏了这么多事情。」随着对文化根源的深入了解,二人在音乐创作上也逐渐自信起来。「我和阿朱现在在乐团创作,都不会担心因为没有低音,或者加了一个低音乐器就被人骂。」因为他们知道了创作所依托的文化底蕴,不是单凭符号或是技巧,「所以在实验的阶段,我们就变得好自在,没有包袱。只要是真的尊重传统文化,我们做什么都没有包袱。」

至于如何尊重传统文化?对两位年轻作曲家而言,就是去到敦煌,与当地的画师聊天,演奏给当地工作人员及其家属听。「这些不是我们坐在舒服的冷气房里,然后观察世界,用所谓的符号就能创作的。这就是对文化的尊重,我们愿意投入其中。」甘圣希说道。

不过,两位年轻作曲家都坚持认为,对文化根源的追溯,并不意味着完全的复古。阿朱说:「我不是要复古,不是要复原任何东西,而是我希望你对我做的这件事情产生兴趣,一起来参与,对你产生影响后,你再将它传承开来。」甘圣希亦解释说:「每个年代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讲故事。我们看这些壁画的时候,知道是古代。但是古代是有很多layers(层次)的,就好比五百年前的人会临摹在他们之前五百年的画,一千年前的人会画两千年前的佛堂的故事。每个年代的人都用他们的方式演绎古代。」

大公报6月4日报道《有风自莫高 翼此香江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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