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後,香港人的國家歸屬感有什麼轉變?香港大學的民意研究計劃,無論如何多少都能帶點啟示,尤其是剖析評分制的香港市民對中國人的身份認同程度。
97後認同程度長期走高
查1997年香港回歸之後,香港市民的中國人身份認同程度的確下跌,一度由最初的7.3分跌至7分邊緣,原因相信是對“一國兩制”這個新鮮事物抱持懷疑。可是,隨著經驗實踐,香港人逐漸對此建立信心,短短幾年間認同程度已開始回升,2000年便升到逾7.8分,非但更勝從前,期間不少移民海外的港人還選擇回流香江。
之後,認同程度雖然有所下降,惟評分仍高企在7.5分左右,包括爆發23條立法爭議及出現大規模遊行的2003年,顯示市民即或對施政有所不滿,但卻並未影響港人對中國人的身份認同。而到了2008年,認同程度更加超越8分,創出高峰,當年一悲一喜兩個消息,使香港市民的愛國熱情迸發綻放——喜者,乃北京成功舉辦奧運會,國家隊更揚威國際登上獎牌榜榜首;悲者,則是四川汶川發生了強烈地震,有調查顯示當時高約95%港人都捐款賑災。隨後一段時間,香港市民的中國人身份認同程度都在較高水準徘徊。即使在2010年初爆發廣深港高鐵撥款爭議,至年中的認同程度評分仍高達7.63分。
於此可以稍作總結:回歸後的十餘年來,香港市民的中國人身份認同都在相對高位徘徊,當時無人質疑香港人的愛國情懷,亦無太大聲音質疑“一國兩制”。
改變無關政治經濟
不過,2010年尾,卻是一個重大的分水嶺,認同程度開始出現拾級而下的勢頭。在2010年12月份的調查中,認同程度較前陣子急挫逾0.5分至僅7.1分,創出回歸以來的第三低水準。隨後評分縱然偶有上升,但整體來說一直反覆下跌,到2015年底的最新數字只有6.59分。有關評分雖然未算太低,但毫無疑問存在進步空間。影響所及,2012年倫敦奧運後國家隊金牌健兒再度訪港,港人已見熱情冷卻,而2013年四川雅安地震時,港人更加再沒踴躍賑災;前後差異,正是兩地矛盾的最佳印證。不必諱言,迄今為止,香港市民對中國人身份認同的評分尚無止跌回穩跡象,更遑論有誘因見底反彈。
可以看到,2010年尾乃是關鍵所在。當時,究竟香港和內地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政治上,2010年中政改方案才剛獲通過,表決當月進行的調查評分仍達7.63分,顯示政治因素並非箇中重點。經濟上,香港也剛從金融海嘯的低谷恢復過來,不單GDP擺脫衰退重拾增長,失業率也持續由5.5%回落至4%以下,恒生指數更由最低的10000點左右反彈至大約25000點,一直到2011年中均企在相關水準。可以看到,政治因素和經濟因素,並未影響到港人對中國人身份的認同。那麼,什麼導致2010年末評分顯著下降?
不文明行為沖擊“中國人”觀感
答案,很大可能在於內地客因素。
2010年尾,正是香港開始鬧出奶粉荒、雙非問題的時間,隨後且不得不推出相應限制措施;至於一年多後,更爆發了首次針對內地客的“光復上水”抗爭活動,期間還不時爆出針對內地客的負面新聞。事實上,2003年中央推出自由行政策時,社會各界均大表歡迎;至2009年推出“一簽多行”,市面亦無什麼反對聲音。可是,隨著內地客來港人數愈來愈多,香港旅遊基建逐漸不勝負荷,出現了這樣那樣的供不應求樽頸,導致擾民情況愈來愈嚴重,兩地民眾的矛盾也隨之擴大。
最重要的是,不少市民還親身體驗到內地客的不文明行為。在“自由行”開始之初,內地客大多局限在個別的旅遊景點,與普羅市民的接觸未必太多,人們對於偶一傳出的負面新聞大概都無甚貼心感受。惟自從“一簽多行”之後,內地客來港“打醬油”日趨普遍,與市民的接觸及矛盾亦與日俱增,許多港人每日均面對著內地客的不文明行為,包括排隊打尖、坐車爭位、言談粗魯等等,再加上部分傳媒刻意渲染醜化,香港人對內地人的負面觀感火速升溫,抗拒心態也日益濃厚,以致希望跟“中國人”這個名字區別開來,認為這可能有失身份、自貶身價,什麼民族自豪感可謂蕩然無存。畢竟,由文明古國到禮儀之邦等美譽,在親眼目睹類似不文明行為後,豈不統統嗤之以鼻?事實上,內地方面也意識到問題所在,因此近年大力推廣文明旅遊,以免內地客的不文明表現,會影響到海外對中國的觀感。
凡此種種,只能夠說,香港不過在內地客出遊潮下“首當其沖”,因而產生了對“中國人”的不良觀感,就連自己也恥被稱為“中國人”。
其後所發生的諸多政經爭議,例如2012年的國教風波、2013年的政改爭議、以至2014年的佔領中環等等,無疑每一次都沖擊了港人尤其是青年對中國人的身份認同,但某程度上這僅產生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而非真正扭轉普羅香港市民對中國人身份認同的源頭原因。
所以,總的來說,重新建立民族自豪感,讓中國人(包括香港人)不以中國人為恥,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客觀而言,這才是對症下藥的根本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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