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俊峰在雷場排除地雷
【本報綜合報導】幾乎每次排雷作業,穿戴好防護裝具的田奎方都要為戰友挨個檢查裝具,之後第一個從“雷區”的警示牌旁踏進雷場。
田奎方是雲南省軍區掃雷指揮部副指揮長。曾經,他與戰友一起穿過夜幕在這片雷區埋設下最後一枚地雷。如今,已是第三次參加中越邊境大面積排雷任務的他,早已滿頭斑白。
日前,記者來到雲南省軍區掃雷指揮部的任務區採訪。漫長的邊境線,高山聳立,道路彎曲,山地裏種滿了橡膠、香蕉、茶葉等作物。青山綠水間,更多的則是標有骷髏頭和斷肢的“雷區”警示牌,猶如荊棘樹,豎起一道道“鐵籬笆牆”。“死亡地帶”裏,險重的任務、複雜的地勢、惡劣的環境,無時無刻不在考驗著英勇的掃雷官兵。
身著“金鐘罩”在雷場“刨地瓜”
經過3個小時的長途跋涉,記者來到山高坡陡、地勢險要的八裏河東山雷場。
雷場邊,林立的警示標誌無聲地警告著人們。“轟隆……”伴隨著一聲巨響,雷場上升騰起蔽日濃煙。硝煙散去,排雷兵身著重達14公斤的防護裝具,手持探雷器,在陡峭的山間,小心翼翼地向前仔細搜排。
走在雷場最前面的是掃雷一隊隊長楊育富。走下雷場,楊育富額頭直冒汗滴,嘴裏喘著粗氣。待楊育富脫下防護裝具,記者好奇地試穿了一下。14公斤重的防護裝具像個“金鐘罩”,不透一點氣,不一會兒就大汗淋漓。穿著1公斤重的防爆鞋,雙腳像灌鉛一樣難以前行。然而,楊育富和排雷官兵每天都要穿著這身 防護裝具走進雷場,像“刨地瓜”一樣把地雷一顆一顆地排除,日子一長個個面目全非,手上也磨滿了繭。
再次挺進八裏河東山雷場,楊育富心潮起伏。20多年來,兩次中越邊境較大規模排雷和後來的勘界排雷,楊育富的身影就沒有離開過這片雷場。不過,當年那個初踏雷場時20出頭的年輕小夥,今天已變成45歲的老兵,唯一不變的是,楊育富還像當年那樣滿腔熱情地帶著他的掃雷一隊,還像當年那樣毫無保留地把一腔熱血奉獻給這同一片土地。
非常巧的是,三次大面積排雷,楊育富都在掃雷一隊,加上勘界立碑排雷作業,這是他第四次站在八裏河東山雷區裏。
第一次大掃雷,楊育富時任掃雷一隊一班班長,並在掃雷過程中提幹,接著又回到掃雷一隊,任一排排長。那次大面積排雷,楊育富他們主要清除邊境口岸、通道,還有巡邏道上的地雷。
第二次大掃雷,楊育富再次回到八裏河東山,那次大面積排雷,代理隊長的楊育富帶領排雷官兵對邊民耕地、經濟林地、部分便道上的地雷進行清除,還以封圍標示的方式,把未排除地雷和爆炸物的土地圈起來,防止邊民誤入。
勘界立碑期間,楊育富又帶著排雷官兵對各新立界碑點之間的通道上的地雷隱患進行清除。每排除一片“雷患”,他們都要手拉著手,用腳在上面踩一遍,確認安全後再移交給地方政府。
“這次即將排除的雷區大多是前兩次中越邊境大面積排雷和勘界排雷遺留的‘硬骨頭’。”楊育富太熟悉這片雷場了,哪里有一條小道,哪里有一片樹林,他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與前兩次大面積排雷和勘界排雷相比,此次排雷任務區域山高坡陡、怪石嶙峋、蛇蟲肆虐、交通不便。有的地方垂直高差多在1000米以上,坡度多在40度至50度之間,個別雷場的坡度達60度至70度。地雷和爆炸物種類繁多、交織混埋、辨識難度大,因佈設時間久遠、雨水沖刷、山體滑坡等,造成性能發生改變,埋設位置向深層移動,甚至被植被根須包裹,掃除雷障的同時還需進行大量的伐木、除草等附帶作業,作業難度和危險性更大。
“再硬的骨頭,我們也要堅決拿下,爭取早日排除雷患,還邊疆人民一片安寧。”站在20多年來自己傾注過無數心血的雷場邊上,看著山腳下影影綽綽的口岸,楊育富更加堅定了邁向雷場的步伐。
排雷就像在雷場“繡十字繡”
橫亙在官兵面前的雷場,怪石嶙峋,寂靜無聲。
在富寧縣田蓬鎮排雷現場,記者看到,官兵採用火箭爆破器和掃雷爆破筒,先對雷場目標地域進行爆破。開闢排雷通道後,他們身著防護服踩著焦土進入雷場,利用探雷器、探雷針和掃雷耙展開人工搜排。
“滴滴滴……”一名排雷戰士的探雷器發出聲響。只見他用探雷針一針一針地刺探著信號來源區域。確定位置後,他俯身趴在地上,雙手小心翼翼地扒開表層泥土。幾分鐘過後,一枚防步兵地雷暴露了出來。
“排雷必須膽大心細,探雷針一針針探一遍,就像在雷場繡一幅十字繡!”
說這句話的,是掃雷三隊隊長蔣俊峰。參加第二次中越邊境大規模排雷時,他被授予了“排雷英雄”的榮譽稱號。儘管已16年沒碰過地雷,但他對手中的排雷裝備性能仍然非常精通。
“探雷器與地雷之間的距離,就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他說,大部分防步兵地雷的承重是7至15公斤,超過這個重量可能就會引爆。因此,手持探雷器的力度,必須拿捏得十分準確。
“掃雷耙之間的間隔,就是官兵殘疾與健全的分野。”蔣俊峰介紹,官兵拿著掃雷耙將雷場掃一遍,這是排雷的重要一道程式。如果掃雷耙之間的距離過大,地雷就有可能漏網。
掃雷彈要怎樣裝填,才能確保爆破效果最佳?有的地雷因埋設時間長,性能發生改變,怎樣排除才不會引爆?臨戰訓練時,蔣俊峰手把手地將這些經驗傳授給了每名官兵。經過3個多月的臨戰訓練,每名排雷官兵都掌握了在雷場上“繡十字繡”的功夫。
“真要上雷場,官兵還是有心理壓力的。”掃雷指揮部政委周文春介紹說,上雷場前,有的官兵會表現出穿戴防護裝具時動作很慢、面部表情緊張、額頭手心冒汗等情況,這都是緊張的表現。
“幹部帶好頭,就是無聲的命令。”這是周文春參加前兩次大面積掃雷和勘界掃雷最深刻的體會。當年,周文春每次進雷場都沖在前面。而今,他仍保持著衝鋒的氣概,進入雷區沖在最前面。他說,戰士年齡小、心理承受能力比幹部差,越是這種時刻,幹部越要第一個進入雷場,第一個排除地雷,只有幹部做好表率樣子,戰士才能有個好樣子。
“死亡地帶”危險無處不在
“只有上過雷場的人,才真正理解排雷兵對雷場的感情!”掃雷指揮部指揮長陳安遊的身體裏,至今仍留有防步兵地雷的彈片。但20多年來一直與地雷結緣打交道的他,接到掃雷的命令後,毅然選擇挺進雷場。
第二次大面積掃雷時,陳安遊在一次勘察雷場的過程中,途經一塊草皮地時踩著一顆地雷。慶倖的是地雷性能已經發生改變,陳安遊踩著的是地雷側面的邊緣,沒有踩爆。
這樣的危險,隨時都在考驗著每名排雷兵。在前兩次排雷期間,陳安遊曾勘察過每一片雷場。近20年過去了,每一片雷區依然清晰地刻畫在他腦裏,具體到那個位置,到底有多大的面積,他都能一目了然。
雷場號稱“死亡地帶”,掃雷就如刀尖上跳舞,危險無處不在。參加第一次大掃雷時,周文春時任掃雷隊副指導員,奉命帶一個排掃除“百米生死線”的雷障。一天,已經換崗下來的周文春不放心戰士們的安全,堅持守在作業現場。掃雷分隊使用掃雷彈,在一條佈滿地雷的密集雷區開闢出一條通道。按照老規矩,周文春第一個走進雷場,繼續鋪設掃雷彈。就在鋪設好掃雷彈往回走時,“砰!”突然腳底一聲響,周文春以為是自己踩著地雷了,不敢往腳下看。停頓一下後,他慢慢蹲了下來,用手摸了摸小腿和腳,見都在,這才松了口氣。可當他扭頭查看戰友時,發現緊跟在他身後的一名戰士不幸踩著地雷,炸傷了腳掌。
經歷了生死考驗的周文春,對草叢特別敏感。1993年9月,掃雷部隊雨季休整,周文春休假回家。一次陪妻子散步時,妻子正欲要從水泥地走到一片草叢邊,突然被周文春一把逮了回來。
“你幹什麼?”受到驚嚇的妻子,一臉莫名其妙。隨後才明白,周文春在雷場心底留下了陰影,看到草叢就有條件反射,擔心觸雷。
危情瞬息萬變的雷場,誰敢拍胸脯保證萬無一失呢?然而,不論雷場多危險,一茬茬的排雷兵接到命令後,還是義無反顧挺進雷場。
掃雷四隊教導員陳登泉在第一次大面積掃雷期間,也曾遇到過危險。那天,他踩著了一顆地雷,幸運的是那顆地雷沒有安裝引信。再次出征,陳登泉帶上了那顆曾被自己踩爆,並已去除火藥的地雷。在每次排雷作業前,他總會變得“婆婆媽媽”,反復告誡官兵們要膽大心細,並認真檢查完戰友穿戴的防護裝具後,才帶領大家進入雷區排雷。
第一次大掃雷於1992年4月至1994年9月進行,雲南省軍區投入626名官兵成立了6個排雷隊和2個保障隊,成功清掃了102.8平方公里的雷區,封圍雷區159.46平方公里。
第二次大掃雷於1997年10月進行,由雲南省軍區510名掃雷官兵組成了5個排雷隊完成作業,於1999年3月26日結束,掃雷面積109.67平方公里,永久性封圍雷區59.16平方公里。
中越邊境勘界保障掃雷於2001年9月至2008年10月進行,雲南省軍區共投入300餘名官兵成立了5個工程保障隊,排除了169個界碑點、157條立碑通道,約3.4243平方公里的雷區。
此次排雷行動於2015年11月正式展開,計畫2017年底前完成對中越邊境雲南段文山州、紅河州6縣30多個鄉鎮50餘平方公里的雷區進行徹底排除,對20餘平方公里的雷區進行永久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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