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汉宗：预算案财富再分配失衡，港府须深入认识「分配正义」课题

香港特区政府财政司司长陈茂波2月24日发表新一份财政预算案，推出逾1,200 亿元的逆週期措施，投资未来刺激消费，以期带动经济复苏。可惜纾困力度不足，未能帮到疫情下亟须支援的人士，财富再分配失衡。舆论普遍认为，预算案对受疫情打击严重的中小企、打工仔帮助不大，政府还需从善如流，做好财富再分配工作。

一、刺激经济措施虽力度不足仍值得肯定

疫情之下，本港经济岌岌可危。预算案为中小企提高融资，又向专项基金注资15 亿元协助企业升级转型；拨款66 亿创造3 万个有时限职位，未来几年基建工程可创造逾30 万个就业机会；又分两年向创科基金注资95 亿元推动创新科技，兼且有多项支援旅游等提振经济措施，多措并举缓解经济下行压力。预算案提出落实公务员编制零增长，上调股票印花税税率由0.1%提高至0.13%，反映政府努力开源节流；预算案又提出“绿色和可持续金融资助计划”，支援创新科技发展等内容，为提升竞争力作长远筹谋。这些刺激经济的措施，虽然力度远远不足，但仍然值得肯定。

但是，陈茂波不断强调财赤高企需“睇餸食饭”并全面“减糖”。预算案的纾困措施整体规模缩减，纾困开支只有645亿元，比上年度大减455亿元。综援、高龄津贴、长者生活津贴及伤残津贴等，由过去出双粮变成。薪俸税及个人入息课税，宽减上限由二万元降至一万元。

预算案最多人谈论的纾困措施，是政府向全港成年市民派发5,000元电子消费券。但计划欠缺细节，令市民对此生出不同疑问。何况港府办事出名效率低下，暑假才接受登记，随时拖到年尾才能实施，变相成为引远水解近渴，失去消费券在困难时期惠民生、振经济的意义。

电子消费券最大的问题还在于，欢迎电子支付的商户大多是大型连锁集团，小本经营的个体户难以受惠，加上分期发放金额琐碎，市民随时只会用于超市购物之类，情况跟保就业计划一样，明明超市是疫情下少有的赚钱行业，却仍获数以亿元计的巨额资助，最终要逼超市“回馈社会”，今次会否重蹈覆辙，令人关注。

二、拒绝设立失业援助金令社会失望

经济不景，向面临饔飧不继的失业人士提供紧急援助，是各地主流做法。早在预算案谘询期，社会各界已强烈呼吁设立失业援助金、允许以个人名义申领失业综援，以及提升再培训计划津贴。对于社会各界提出的设立临时失业援助金建议，陈茂波只重申“政府亦已多次阐述不接纳建议的政策考量”，就撇开了承担失业援助金的责任。

预算案反而推出失业借贷，提供最多相等于6个月收入的贷款，上限8万元，首年只须还息，若最终无法还款，可被银行追债至破产。政府消息称，放无薪假者并非失业，不符借贷资格，计划亦要求申请者过去一年最少有3个月就业。

港大社会工作及社会行政学系荣休教授周永新认为失业贷款予人感觉政府“冷酷无情”，促设失业援助金直接助市民渡难关。工联会麦美娟批评失业借贷计划门槛未能令过去一年因疫情失去工作的导游、舞台化妆等行业，以及受无薪假严重影响的饮食业受惠，强调借贷不能取代失业援助制度。民建联郑泳舜认为，虽然借贷能支援失业者，但并非最好方法，因会增加其债务。社联料贷款计划只对急需借贷周转或以债抵债的失业者有用，以目前经济环境，失业者不知何时才能再就业，以借贷度日的心理压力沉重，设短期失业援助金计划仍是最有效的方案。民建联葛珮帆称对预算案拒设失业援助金感“非常愤怒”，建议让收入大减者同样具备借贷资格。

三、忽视贫困深层次矛盾，社会怨气难以疏解

陈茂波预计下年度赤字为1,016亿元，又预测经营帐目在未来五年均会录得1,400亿至224亿元赤字，但事实上下月底财政储备预计仍有9,027亿元之多，港府怎麽说都不是没钱，也没有陷入结构性赤字。港府在财政实力仍然雄厚时坚持勒紧裤头，不肯帮助有需要的基层市民，那显然是不负责的。

在疫情水深火热经济冰封的环境下，政府什么都可以省，唯独不应吝啬援助贫苦大众。港府高官如此看待低下层市民，难怪贫困成为本港最突出的深层次矛盾，社会怨气难以疏解。看来，香港当下至为严峻的问题，不在于生财无方，而是用钱无道。

四、预算案未深刻认识“分配正义”的意义

财政预算案是透过税收及开支进行收入再分配，促进社会整体发展需要。港府早于十年前已表明不应以高税收、高福利方式，为缩窄贫富差距而作财富再分配，导致社会出现结构性问题，贫富悬殊愈发严重，反映贫富收入极不均，直接影响社会稳定和公义，政府应即时著力做好财富再分配，促进社会公平正义。

归根结底，问题出于政府未能深刻认识“分配正义”在公众资源再分配中的意义。所谓分配正义，就是透过政府在社会生产与消费两部分发挥积极分配角色，使各阶层都能充分享受社会经济发展成果，不会让任何一方成为其馀阶层成功的牺牲品、踏脚石。只有正义的分配方式，才能持续改善民生、促进经济；反之，就会引起社会矛盾、对立与衝突。

生产部分的分配正义，是利用财政资源积极支援产业发展，以及精准地运用积累的财富投资未来。正义的生产分配不是消极的“理财”，更具积极意味：要维持经济不断增长的活力，才能为政府带来更多解决深层次结构性矛盾的资源，发展是硬道理，就是硬在这里。

港府必须深入认识“分配正义”的课题，只有真正明白政府财政和施政之间的关系，才能利用财政手段，维持经济不断增长的活力，达至整体的社会效益，舒缓社会矛盾、对立与衝突。

作者：区汉宗，香港资深媒体人，时评人，香港《镜报》主笔、香港《文汇报》原助理总编辑、评论部主任、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