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鲁郑
新年刚过，哈萨克斯坦突然发生大规模、高烈度骚乱，为动荡的世界再加一把火。事件的导火索很平常：天然气价格上涨，但后果超出想象：抗议者迅速从民生议题上升为政治诉求，并暴力化：冲击政府大楼、检察院、警察局、电视台，甚至一度占领了国际机场，扣留五架飞机。随后总理率政府辞职，总统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中断互联网和暂停所有金融机构运行，并向集安组织求援。整个事件发展速度之快、范围之广、破坏性之强，实属罕见。
哈萨克斯坦地处中亚，是俄罗斯的传统后院。这个国家进入中国的视野更主要是因为2013年9月习近平主席在纳扎尔巴耶夫大学发表演讲时第一次提出“一带一路”倡议。由于中国从中亚多国进口的石油需要途经哈萨克斯坦，中国发往欧洲的商品同样要经过哈国境内，因此它也成为“一带一路”重要国家，并和中国建立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地处中亚、和中俄有关，再加上中美战略博弈、美俄紧张关系，使得中亚最大国哈萨克斯坦发生的事件，一下具有了巨大的外溢效应。目前看，俄罗斯反应极为迅速，率先运输和投送集安组织维和部队俄罗斯分队，并指责外国势力干预。比较蹊跷的是，尽管没有哪个国家点名美国，白宫发言人却主动予以否认。
一个国家因为油气价格上涨而引发全国性抗议甚至骚乱在当今世界并不少见。2018年法国就因为油气价格上涨相当于人民币五毛钱就引发大规模的“黄背心”运动。特别是在疫情持续两年多、在全球造成的损失超过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以及商品短缺和物价上涨已经是全球普遍现象的情况下，世界出现政治性动荡自然是不可避免。
至于中亚五国，确实也有其独特性。它们在历史上都没有独立建国历程，有的成为俄罗斯的一部分，都是从游牧生活状态直接成为苏联加盟共和国，后来苏联解体才一夜之间独立成国。所以面临不同的国家治理问题。
比如哈国天然气涨价，如果是单一事件，也不会有严重后果，但事实是哈国物价2021年已经上涨8%，民众早就不满。而且涨价的时机也有问题。如果是选在夏季天然气需求比较少的时候进行，社会反应就不会这么大，也有回旋余地。但选在寒冷的冬天就很难不引起反弹了。更何况早在2011年，哈国就已经因为天然气上涨发生过骚乱了，当时就造成15人死亡，数百人受伤。这么重大的历史教训竟然就都忘了。
不过正常的民生抗议事件如果发生在不正常的历史时空和地点，其后果则完全不同。众所周知，美国自冷战后一直对俄罗斯打压，对中国遏制。以至于中俄打破地缘政治规律走向结伴。目前，美国和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剑拔弩张，和中国的战略博弈并未放缓。所以此时哈国发生骚乱，自然是不同寻常。
当前，中美战略博弈是国际社会最重要的事件。大国无不利用这个机会谋取本国利益的最大化。综合国力并不强、GDP都少于广东省的俄罗斯之所以全球频频出手：比如乌克兰、叙利亚，除了对抗西方的挤压之外，更重要是认知到中国才是美国主要的竞争对手，美国不可能因小失大，而只能对俄罗斯进行战略忍让。所以，哈国出事，俄罗斯迅速介入，完全不考虑美国的反应。
对于中国而言，需要高度关注，但总体形势是有利的。一是有俄罗斯介入，如果迅速结束，并不会对中国有大的影响；二是如果美国介入，局势长期化，甚至演变成俄美消耗的代理战，则是战略上有益于中国。且不说俄美相互削弱，仅减少美国的压力就是战略收获。三是中国需要集中力量应对美国的战略博弈，不能分散力量。
对于美国而言，哈国动荡确实发生的不是时候，如果十几年前，美国肯定会大声叫好，大力支持而不是如同今天首先撇清关系。像2003年格鲁吉亚的“玫瑰革命”、2004年乌克兰的“橙色革命”、2005年吉尔吉斯斯坦的“郁金香革命”。当时美国都以各种方式支持所谓的“革命者”，并获得胜利。
从这个角度讲，这次哈国骚乱，美国应对左支右绌。美国由于国力下降和面对中国崛起，不得不在世界各地全面收缩，既不想再卷入第三国事务，更不想再和俄罗斯对抗升级。但令美国为难的是，拜登执政以后，大打“民主牌”，甚至在本国疫情如此严重的情况下仍然举办所谓的“民主峰会”。现在面临哈国骚乱，想完全持事不关己的立场是不可能的，这会严重损害它的道德形象和软实力。
所以，哈国骚乱大概事件会变成俄罗斯的独角戏，欧美丧失话语权。这大概是冷战后第一次，西方失去了干预能力。从这个角度，哈国事件还是相当具有指标性意义。
旅法政治学者、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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